我是钦定的太子妃,从小就知道自己要嫁给季长风。他是我的青梅竹马,可我不止他一个竹马——比如那位总翻我院墙的大皇子。皇帝伯伯疼我,早在我出生时就放话:"无论谁当太子,囡囡都是太子妃。"可季长风偏要作死,跟个穿越女搞在一起。"把太子妃之位让给思... 华旗阅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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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子殿下退位吧我的竹马要上位,华旗阅读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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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钦定的太子妃,从小就知道自己要嫁给季长风。

他是我的青梅竹马,可我不止他一个竹马——

比如那位总翻我院墙的大皇子。

皇帝伯伯疼我,早在我出生时就放话:"无论谁当太子,囡囡都是太子妃。"

可季长风偏要作死,跟个穿越女搞在一起。

"把太子妃之位让给思思。"他居然有脸命令我。

我转身就揪住季临安的耳朵:"听见没?你弟说太子该换人当了。"

1

宋思思窝在季长风怀里冲我耀武扬威时,我正在猜灯谜。

京城谁不知道——

宋家庶女落水后就像中了邪,整日穿着露骨衣裳在东宫跳艳舞。

"傅姐姐,"闺秀们欲言又止,"太子他..."

我慢悠悠剪断灯谜彩绳:"急什么?"

傅家独女的身份,让我从出生就注定是太子妃。

父亲权倾朝野,大哥执掌兵权,二哥富可敌国。

连皇上都要哄着我,季长风却敢养外室?

哪怕是当今圣上,都知必须紧紧扒着我这傅家独女,那座下龙椅方算是坐得稳当些。

偏偏,季长风并不是一个聪明人。

季长风与宋思思的事传得人尽皆知,我自是不可能被蒙在鼓里。

不舞到我跟前来,我便装作不知道。

宋思思不过是凑近他耳边低语了几句,季长风便搂着她朝我这边走来。

我略带几分不悦地蹙起了柳眉。

心想着哪怕过去这么多年了,季长风的那点本事还是依旧不见涨。

难怪,越临近及笄,爹爹和两位兄长都愈发叹气。

2

我与季长风是青梅竹马。

我是他唯一的青梅,他却并非我唯一的竹马。

打我出生,当今圣上便对我十分喜爱。

在尚未定下太子人选之时,就已先定下了我这个太子妃。

更是当着群臣的面直言,要立我傅梨选定的皇子为太子。

而事实上,老皇帝也确实这么做了。

老皇帝子嗣众多,彼时的季长风不过是后宫中母妃早逝的弱小孩童。

他时时受人欺负,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。

我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季长风时的情景。

明明是五皇子,衣袍上却有不少的补丁。

整个人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,面黄肌瘦得如同遭难的饥民。

我见他那般可怜,便一时同情心泛滥,牵着他走到人前。

季长风的出现,使得座上的老皇帝得以想起,自己还有这么一个被忽视的儿子。

后来又因我时常与季长风走到一块,老皇帝望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复杂。

我那时年幼,而他说我是除了奶娘外唯一对他好的人。

季长风的与众不同,在众多皇子中显得难免有些格格不入。

相比别人的明争暗斗,他安安分分地,只等我将眼神分予他就已心满意足。

他就像小尾巴一样跟在我的身后,讨好我,从不忤逆我半句。

而我在父兄反对下坚决认定了他。

老皇帝履行了他对我的承诺。

当我认定季长风的那一刻起,他便成了当朝太子。

哪怕后来他成了太子,他也依旧是我的小尾巴,常常伴于我身边,关切我,呵护我。

直到,宋家庶女落水之日。

3

思绪回笼。

当我抬眸,季长风已然搂着宋思思走至我的面前。

宋思思依偎在男人的怀里,眼神满是挑衅。

"姐姐,真是巧啊,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你。"

"姐姐应该不会怪我吧?要是知道姐姐也来灯会,妹妹就与太子哥哥一起去府上接姐姐了。"

"都是妹妹的错,是妹妹太笨了。"

说着,她还拉扯了下男人的衣袖,嘟着嘴很是懊恼。

"太子哥哥,怎么办?姐姐不会生气吧?要是姐姐生气了,我是不是要跪下来求她原谅啊?"

我身后的官家小姐们按捺不住了,其中以沈淑娴的情绪最为激动。

原因无他,上个月她好不容易相中的男人,却被一个勾栏女用狐媚之术勾走了。

那绿茶程度与宋思思简直师出同门。

"你在这装模作样给谁看呢?在这陵州城里谁不知道太子与傅梨有婚约?"

"你不要脸地净往人身上蹭,不知廉耻到了极点!"

此话一出,官家小姐们也纷纷附和。

对她们这些大门不出小门不迈的深闺女子来说,女德几乎刻在骨子里。

根本不可能在未出阁前,就与别的男人勾肩搭背,有辱名声。

而宋思思落水醒来后的种种荒唐行为,让她们丢尽了颜面。

她们自认为,若是季长风还有点分寸,就该知晓这一场属于女人之间的纷争他不应插手。

当他将看似受尽委屈的宋思思护在身后,用一双极冷的眸子直直地射向我时。

我便知,如今他满心满眼的究竟是谁。

"傅梨,你的规矩都白学了?"

4

有时候想想,也挺让人啼笑皆非的。

明明落他面子的人不是我,他却只会认定一切都是我的错。

我对季长风太过了解,他无非是学会了实时度量。

明白相比颇有背景的官家小姐们,反倒是我这个已经跑不掉的未来太子妃,更容易任他揉捏。

其实,这并非我与宋思思的第一次对峙。

上一次在胭脂铺子里,她就死活要与我抢一盒胭脂,更是搬出了太子之名勒令掌柜顺从她。

最后是掌柜实在没了法子,又见我隐有退让之意,才将那仅剩的唯一一盒胭脂允给了她。

我直接无视面前的这个男人,淡淡地扫了宋思思一眼。

"我没有妹妹。"

宋思思擅长利用她的眼泪来装可怜,听到我的话后又作势向季长风撒娇,想借此来博取同情。

我本是来这灯会游玩,这会儿实在觉得晦气。

正要转身离开,手却被紧紧攥住。

季长风带着几分冷意的声音,顷刻传进了我的耳里。

"你这是什么态度?孤在跟你说话,你聋了吗?"

我甩开他,清冷的脸上尽是淡漠。

"太子还是先管好你的人,免得风声太盛,被污秽沾了身子。"

我无视脸色骤变的男人,头也不回地钻进了人群,不一会儿就与之分散。

5

灯会人来人往,好不热闹,稍早前的兴致此时已然烟消云散。

我本欲离去,却在半途的时候被人截住了去路。

无非就是一些恶霸趁机作乱,企图拦路劫财。

我这次想着灯会人多便未把侍卫带上,不承想会落单,还被这些歹人逮住了机会。

虽为傅家娇宠的女儿,但兄长早早就教我一些防身之术,尚且算是马上的孩子,这点恶霸算不了什么。

偏生,有人要英雄救美。

一番乱战,待平息过后我盯着那抹熟悉的背影,难免有些头疼。

万万没想到,出手相救的人会是早已封侯晋爵的大皇子季临安。

我与季临安曾有一番不得不说的渊源。

若不是我相中了季长风,季临安本该是太子的最佳人选。

他是老皇帝的嫡长子,还是贵妃所出,名正言顺。

却因老皇帝许我的那一句诺言,不得不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。

季临安是优秀的。

他与我大兄长一样擅骑,有勇有谋,是京城众多官家女前仆后继,想要许上终生的如意郎君。

朝中派系分明,而我身为未来的太子妃,自是与季临安是敌对的关系。

因此,当他逐步向我靠近,我不假思索便撂下一句话。

"是你非要到我面前来逞强,并非我有求于你。"

季临安的步伐微顿,他眯着眼眸看我,半晌了才轻笑出声。

"一年不见,倒是牙尖嘴利了不少。"

他出征一年,前不久才班师回朝。

据说将边疆的胡人驱赶得屁滚尿流,让君心甚悦。

"嘴皮子如此利索,为何方才不为自己博取几分颜面?"

我难免有些恼怒。

"你跟踪我?"

我再怎么愚昧,都不可能听不出,他所指的是刚刚季长风领着人,到我跟前来的事儿。

他未等我反应过来,他那带着温度的手掌便已落于我的头上。

"还是小时候比较可爱,哪怕委屈别人,也绝不委屈自己。"

季临安将我送到人多的地方就走了。

我望着他离去的方向,总感觉他留在我头顶的火热似乎还在。

小时候吗?

小时候的事,我早就忘了。

6

回府后我仔细想想。

遇见季临安大概是偶然的事,毕竟灯会谁人都能来。

季长风都可以带着宋思思出现了,那季临安为何不能?

我很少见到季临安,一来是我与他早早就处于敌对,二来,是我有意避着他。

每次见到他,我都能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些事。

果然如我所料,这一晚我便是做了有关于小时候的梦境。

我愣愣地盯着床帐,等到丫鬟翠儿推门进来,我才翻身坐起。

昨日灯会上,季长风与宋思思招摇过市的一幕,在上朝时被官臣们反复提起。

无非就是宣称季长风身为太子,却不知以身作则,反而日日流连女色,全然不顾自己已有婚约。

老皇帝震怒,勒令季长风闭门思过,半月不得踏出东宫一步。

至于宋家那边,据说宋父在为宋思思极力寻一门亲事,打算把这坏了名声的女儿尽快嫁出去。

太子被禁足,不代表他的权势不在。

不过翌日,东宫便来了人,说太子邀我上门一聚。

东宫来人传信时,沈淑娴正与我坐在凉亭中,品尝着江南送来的糕点。

这一听,立即便咋呼了。

"他找你能有什么好事?肯定是因着宋思思的事要找你晦气!"

她气得连茶水都不喝了,站起来叉着腰对着东宫的方向,就是一顿破口大骂。

"他以为他是太子就了不起吗?小梨,你怎么就喜欢上这样的一个男人?"

"他到底哪里好?还不如那早逝的三皇子……"

话音刚落,她便立即闭上了嘴巴,小心翼翼地看我。

我没有说话,只是垂眸望着杯中茶水时,手背还有一点点溅出来的水迹。

7

甫一走进东宫,那花瓶向我迎面而来。

大概调整了角度,最终只落于我的脚边。

我瞟了眼那碎成一地的花瓶,视若无睹地跨过门槛。

季长风脸色难看地坐于堂前,他手里甚至还捏着茶盏。

而在他的面前,跪了一地的奴仆。

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充满了惶恐,似是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身首异处。

男人见我走入,总算是遣走那些奴仆。

待只剩下我们二人,他丝毫不遮掩自己满腹的怒气,带着嘲讽语调就对我开口:

"傅梨,你现在高兴了?满意了?"

我自顾自地选了张椅子坐下,不急不缓。

"我怎么了?"

"怎么了?你还有脸问怎么了?!"

他猛地一拍桌子,面容扭曲而狰狞。

"如果不是你告了状,孤又怎么可能会被禁足半月?思思又怎会被他父亲逼迫着要嫁人?"

"孤怎么从不知道,你的肚量如此之小?竟是连一个思思都容不下?"

"你这般善妒,日后入了东宫,还能有安生日子?"

"你可知像你这样的人,根本就难登大雅之堂,更别提往后母仪天下!"

一句接着一句的责备,是半点怜惜之意都没有。

我抬起头,望着面前的这个男人。

"你早就存了想要废除婚事的想法吧?"

大抵是没料到我会这般直白,季长风难得愣了愣。

他并未反驳。

"既然你知道,孤就给你这个机会,你主动到父王那儿提出退婚。"

"你想退婚,为何要我背这骂名?"

我笑了,笑意却丝毫没有到达眼底。

"季长风,我竟不知你对宋思思如此情根深种,甚至不惜悔婚也要将她迎进东宫。"

"那我呢?对你而言,我又算什么?"

我能容忍他有旁的女人,我也能容忍他搂着别的女人花天酒地。

但我无法容忍,我都退让到这种地步了,他却还要丢下我。

8

我是未来太子妃,日后更是当朝皇后。

所以,我从小接受的教诲便是要有容人之量,不得善妒,得心胸广阔,海纳百川。

说白了便是,季长风如今是太子,将来是皇帝,身为皇帝,后宫佳丽三千是情理之事。

而我贵为皇后,得为皇帝排忧,嫉妒争宠这种事,绝不能有。

别人都说,从小就能与太子定亲,是天大的好事,我得感恩。

可我明明是寻常女子,婚事就如同枷锁,将我牢牢锁住。

谁又能来心疼我?

我起身,望着他的眼神里满是失望。

"你若想退婚,便自己到皇上那儿说,别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,就当我过去瞎了眼……"

我没再说下去,却不知是我话中的哪些词刺激到了他。

他愤然把茶盏从桌上拂落,清脆的碎裂声音随之响彻耳边。

"你终于还是把你心底的话说出来了!"

季长风的反应尤为激动,他紧攥着拳头,用一种悲痛的目光瞅着我。

"我早就知晓你后悔当日救我!若我没有踏出千禧宫,你便能跟三皇兄……"

"傅梨,你爱过我吗?你根本就没爱过我,如今凭什么在这指责我负了你?"

他顿了顿,撇过脸去,努力地想要平复情绪。

直至许久,我才能听到他明显带着颤意的声音。

"思思与你不一样,她爱孤,她愿意把她的所有毫无保留的全部献给孤。"

"她值得孤为她做的这一切。"

我从未想过,有朝一日我与季长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。

"我以为我已经跟你解释过很多遍了,我与季阳之间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……"

然而,对于我的话,他似乎从不愿意相信。

抑或说,他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。

"傅梨,你骗得了别人,你骗不了我。"

"我知道你爱他。"

"自那日传来季阳的死讯,你的心也随之死去了。"

9

我是早已定下的未来太子妃。

我身边围绕着的,都是老皇帝的儿子。

他们每一个人都想讨我欢心,想趁机被立储成为太子。

只除了一个季阳。

季阳的母妃不得宠,他却尤为聪明。

我爹爹见他颇有潜质,便将他与我兄长一起丢入军营。

到了一定的岁数后,更是会和我的兄长一起远去边疆捍卫疆土。

旁人都说,在我的一堆竹马里,季阳是不一样的。

他与我一同,将被欺凌的季长风,从无人踏足的千禧宫中救出来。

大家都认为,我会选择季阳。

偏偏,我选的是季长风。

就连季长风也曾问过我,为何要选他。

走出东宫时,天色竟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乌云密布。

看样子,即将有一场倾盆大雨。

我抬起头望着那似乎触手可及的黑暗。

季阳死讯传来的那一天,也是这般的天色,暗沉沉的,让人喘不过气来。

我甚至还能记得,那一次,我把自己关在闺房中,整整三天三夜未曾出来过。

所有人都认为我定是伤心欲绝的,恨不得与季阳一起离去。

就连季长风也守在我的房前寸步不离,生怕我会做什么傻事。

在大雨将至之前,翠儿适时撑着油纸伞来到我的面前,搀扶我上了马车。

几乎是我刚一坐稳,那大雨便夹杂着狂风淅淅沥沥地落下。

我撩起帘子往外看,隐约地,看到了一抹颇为熟悉的身影伫立于不远处的角落。

是季临安。

他似乎对这一场雨毫无知觉,任凭雨水打湿他的衣袍。

他只静静地站在那儿。

也不知究竟杵在那儿有多久,就连身影都略显孤寂。

马车缓缓往前,他的身影逐渐后退,直至再也看不见。

我收回目光,将帘子放下。

10

我与季长风不欢而散的事,很快便传得沸沸扬扬。

据说,老皇帝还为此好生训斥了他一番。

宋家那边,宋父为宋思思寻了一门亲事,是太傅二子的侧室。

宋思思本就是庶女出身,又因主动纠缠太子一事毁了名节。

但凡身世清白的都看不上她,能嫁给太傅二子成为侧室,已经算是不错的归宿了。

就在大家都以为尘埃落定之际,宋思思说自己怀上了季长风的骨肉。

季长风也是不安分的主。

明明已经被禁足了,还非要让人在成亲当日劫亲,直接就把新嫁娘给掳回了东宫。

老皇帝被气得够呛,还未等天亮,就勒令侍卫将两人带入皇宫,兴师问罪。

当我睡醒,宫里来的人已经静候多时,说是老皇帝宣我入宫一聚。

翠儿凑近我耳边,把好不容易打探来的消息告知我。

"小姐,我听闻太子刚一进宫就跪于殿前,说他与宋思思情投意合,恳求皇上能够成全他们。"

"还说宋思思肚子里已有他的骨肉,他要对宋思思负责。"

说到半途,翠儿还一脸的愤慨。

"太子未免太过分,您身为未来太子妃,还没进东宫呢,他就先跟别人搞上了。"

"这把您的面子往哪儿搁呀?"

有翠儿的话在先,我进宫前就已有了心理准备。

最坏的打算莫过于,我这未来太子妃的位置怕是要拱手相让。

可当我走入殿内,那龙椅上的老人便将他的目的说了出来。

"小梨,是太子对不住你,朕已经好好教训过他了,你千万别生他的气。"

我抬起头,心里在这一刻如同明镜。

瞥见一旁宋思思眼底一闪而过的不甘,我不禁嗤笑。

看样子,哪怕是到了如此地步,老皇帝仍旧不愿舍弃我。

我的爹爹是朝中重臣,我的大哥是骠骑大将军,我的二哥是富甲一方的商人。

而宋思思呢?

她不过是一个庶女,又怎能与我相提并论?

但凡聪明一些的,都知道该做出怎样的选择。

"宋思思要入东宫,只能以侍妾的身份。"

"她不过是庶女,能当太子的侍妾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。"

11

老皇帝一锤定音。

宋思思已无退路,她只能咬牙跪下谢恩。

临走前,老皇帝拉着我的手,语气深长。

"你别跟太子计较,他就是小孩心性。"

"等再过些日子你及笄了,朕就予你十里红妆,让你欢欢喜喜地嫁入东宫。"

"不过就是一个侍妾,翻不起什么风浪,往后啊,太子就拜托你了。"

我垂眸回应。

老皇帝的身子骨早就不如以前,没说几句便困乏了,让我先退下。

走出殿外,刚一抬起头,就看到了等候已久的季长风。

我难免有些意外。

我本来还以为,他早已随宋思思一同离去。

他走到我面前,看着我的眼神满是复杂,半晌了,才憋出一句话来。

"你就没什么要对孤说的吗?"

见我始终不语,他当即拂袖而去。

不承想,他才走后没多久,另一抹身影从柱子后出现。

季临安面色沉着,他负手站在那,声音低哑。

"你不该受这样的委屈,你还能有别的选择。"

他顿了顿。

"傅梨,父皇的儿子不止他一人。"

"他顶着太子的头衔这么多年了,可有做过一件对朝堂有利的事?"

"他满嘴胡话,沉迷女色不能自拔,往后怎能当得起天子威名?"

我笑了。

"你说那么多,又有何意义?"

他目光灼灼,倒也算是直截了当。

"季长风并非良人,而我……能否得到你的青睐?"

12

季临安是一个疯子。

这一件事从我认识他时就已知道。

可我从未想过,他会如此之疯。

他明明知道我是未来太子妃,却在那一日后,隔三岔五就差人送来一些小物什。

偶尔还会给我捎来我最爱的芙蓉糕。

他做得并不隐晦,京城中很快便传出我与他交好的传闻。

有人说,我这是在与太子怄气。

季长风与宋思思厮混,我就与他的死对头季临安来往。

宋思思被一顶轿子抬进东宫的当晚,季临安翻墙入了我的小院。

彼时,我正半躺于廊亭中用团扇纳凉。

我翻着手里的卷轴听他说起边疆的趣闻,忽而,见他仰望头顶的黑夜。

"记得你我儿时,经常偷偷跑到郊外,聚于火前将猎来的兔子烤着吃。"

"那时哪有如今这么多的烦心事,也根本无须避嫌。"

"你吵着闹着要追萤火,五弟胆子小拽着你不肯撒手,我与其他人在一旁切磋拳脚,还有……"

他说到中途没再继续说下去,拎着带来的酒壶饮了一大口。

半梦半醒间,他开始说起了糊涂话。

"小梨,我本不愿与旁人争抢些什么,唯独你,我不想让却,也无可奈何。"

"有时候我真想不顾一切将你带走,归隐山林,只有你我。"

我放下卷轴,"你醉了。"

季临安起身,见我依旧无动于衷,他脸上尽是受伤的神色。

"季长风都纳妾了,你为什么还要选择他?我本以为我熬走了三弟,就能与你……"

我不愿与他多说半句,作势就要回房。

他却在这个时候攥住了我的手,将我带进了他的怀中。

男性气息扑鼻而来,任凭我再怎么挣扎,他都不愿放开我。

那力道似乎要把我嵌进他的身体里一样。

"小梨……小梨……"

他低喃着我的名,那灼热的呼吸落于我的唇边,辗转流连。

巴掌声响起,疼痛让他清醒过来。

他望着我的眸底尽是黯淡。

我收回手,挣脱他的怀抱往后退了几步。

"季临安,你别忘了,我是未来太子妃。"

"未来太子妃……"

他苦笑,最终转身,消失在了黑夜里。

这事过后许久,他都不再出现过。

13

季临安去淮南剿匪了。

这消息我从沈淑娴的嘴里得知时,他已去了一月有余。

这段日子沈淑娴得空了就会往我这儿跑。

用她的话来说,是担心我因季长风与宋思思的事太过难受。

自从宋思思被抬进东宫后,两人相处犹如夫妻。

而当季长风禁足结束得以外出,他们更是出双入对,就似一对璧人。

日日都能被人撞见,当真是肆无忌惮到了极点。

眼看我即将及笄,大家都在讨论我是否能够成功入主东宫。

又或许,我入了东宫后能不能得到太子的宠爱。

我对这些流言蜚语视若无睹。

沈淑娴却气得够呛。

"小梨,季长风如此待你,你当真能咽得下这口气?"

"如果换作我,我不但要把宋思思给撕了,还会让季长风哪儿凉快滚哪去。"

"这世间男子那么多,本姑娘又不稀罕他一人!"

我拨弄琴弦的手一顿。

这段日子,我是见过季长风的。

我偶尔会被老皇帝召见,退出来时会遇到他。

只是他似乎还在置气,隔老远就走开了,不愿与我多说半句。

"雪衣,我与他的婚约,不是说退就能退。"

从我出生就明白这个道理。

哪怕季长风跪地不起执意要将宋思思抬入东宫,老皇帝仍然站在我这边为我说话。

老皇帝把我当女儿宠爱,但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另有所图?

季长风不一定是太子,但我,必须是太子妃。

沈淑娴为人单纯,不懂这些明争暗斗。

她只觉得,我不该把我的下半辈子,寄托在季长风这样的烂人身上,不值当。

她在我这儿待的时间并不长,不一会儿便离开了。

我看时辰尚早,收拾一下就起身到小厨房,将做好的糕点一一放入食篮,领着翠儿出府进宫去。

老皇帝的身子骨是愈发不好,召见是更加频繁了。

昨日还说惦记我做的糕点,让我今个儿带些过去给他尝尝。

最近他总会提起很久以前的事,糊涂时还会拉着我的手,唤我姑姑的闺名。

14

我及笄当日,很是热闹。

老皇帝难得精神,在宫里为我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宴会。

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,下月十五是个好日子。

言外之意很明显,便是我与季长风的婚事要开始着手准备了。

季长风也在席间。

出乎意料的,他表现得很淡定。

与几个月前他死活要将宋思思抬入东宫时迥然不同,让人费解。

待回到府中,爹爹他们对着我不住地叹气。

他们虽知晓,等我及笄后,老皇帝定然会迫不及待想要提起婚事。

却万万没想到,会这么急。

距离下月十五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。

老皇帝大概早就存了心思,第二日便差人送来了不少东西。

大街小巷开始传出我即将入主东宫的消息,当然,还有宋思思已怀胎满五月。

大家都在猜,当我入了东宫,是否会与宋思思起争执。

他们还说,我好歹背靠傅家,太子再怎么不识好歹,大概也会顾虑傅家而怜惜我些许。

出阁那一天,天高气爽。

我身穿大红嫁衣,披好红盖头,被喜婆搀扶着走出府邸上了花轿。

百姓们前来围观,每个人嘴里都说着祝贺的词儿,喜气洋洋。

爹爹与兄长们满眼不舍地送别我,花轿一摇一晃地向着东宫而去。

当在东宫前停稳,我下轿时透过空隙,隐约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一闪而过。

我以为是我的幻觉。

季长风一袭红袍站于我面前,从喜婆手中接过我,与我一同迈入东宫。

老皇帝坐于堂前,满脸欢喜地笑着,神色有些恍惚。

一拜天地。

二拜高堂。

夫妻交拜。

一切很顺利,也过于顺利。

15

老皇帝的身体大不如前,结束后便走了。

新房中烛火摇曳,我静静地坐于床上,等待我的夫君来为我掀起大红喜帕。

季长风来了。

他把人都赶了出去,冷漠的声音缓缓地传了过来。

"孤不会碰你。"

"孤答应了思思,孤只会碰她一人。"

我放在腿上的五指收紧。

"你既不愿,为何还要答应娶我?"

"你不是心心念念别的男人吗?你不是要为别的男人守身如玉吗?"

"那孤就娶了你,看你还怎么为别的男人一往情深!"

许是没有外人在,他说起话来是半分情面都不给。

"傅梨,你是孤的人,你这辈子都只能是孤的人。"

"孤得不到你的心,孤就让你这辈子都只能属于孤一人!"

"孤不碰你,孤要折磨你,让你难受至极!"

说着,他一把将我的喜帕掀开,在我猝不及防之际将一杯酒灌进了我嘴里。

那酒水入喉一阵火辣,紧随着,身体逐渐出现了异样。

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,怎么都料不到他会做出这般恶心的事情来。

季长风往后退了几步。

"好好享受孤送你的这一份大礼吧,傅梨,这只是一个开始。"

"孤不再求你能看孤一眼,只要你跟孤一样痛苦,孤就会很开心!"

他近乎癫狂,看着我蜷缩起身子跌落在地上,仍然选择袖手旁观。

他甚至遣退了所有的下人,徒留下我一人转身离去。

如同蚂蚁啃咬的痒意爬满全身。

我难受得冷汗直流,连呼救都做不到。

16

季临安的出现,意料之外。

我本以为下轿时的一瞥是错觉,直到这会儿他站于我面前,我才知那人确实是他。

在我嫁给季长风的这一天,他到底还是出现了。

剿匪是他用来逃离的借口,从他离开陵州城我便知晓。

哪怕昨日我都未曾听闻他要回来的消息。

殊不知,他瞒着所有人偷偷地回来了。

他垂目瞅着我,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。

"这就是你想要的?"

"洞房花烛夜,他将你独自一人丢弃于此,甚至还对你做出这般腌臜事。"

"你就不恨他?"

我不语,只死死地咬着下唇,哪怕血腥味蔓延口腔了仍不愿松开。

季临安长叹了一口气,微微蹲下身来。

"你在这等我,我去给你寻个大夫……"

可他的话还没说完,我便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角。

他愣住,还未反应过来,就被我一双藕臂圈住了脖颈。

他被动俯身,甜腻的香气让他急切地想要将我推开。

不料,我把身体贴得更近了。

"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吗?"

季临安的声音几乎颤抖得不成调。

他不敢碰我,却又舍不得对我动粗,只能任由我对他上下其手。

掌心触碰到的滚烫暂时缓解了我体内的难受。

我仰身向前,用最近的距离看着他眸底翻涌的欲色。

"我知道。"

"我是谁?"

"季临安。"

仅此一句,足以让他为之发疯。

在唇齿交融间,只听到他低若蚊蝇的话。

"就允我这一晚鬼迷心窍吧……"

17

一夜荒唐。

当我醒过来的时候,已不见季临安身影,凌乱的床铺就仅我一人。

他甚至还体贴地为我穿好里衣,生怕我会被发现。

我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天微微亮。

某人总算消停,折腾一宿,他就像是耕不累的牛。

可怜我就是那块被耕坏的地,入骨欢愉飘飘然,却是喊到沙哑都不见结束。

我往外叫唤了一声,翠儿进来为我梳洗。

哪怕我已嫁入东宫,她仍然固执地未曾改变称呼。

"小姐,您……还好吗?"

见我似乎并无异样,她便不由松了一口气。

"昨夜,太子离开后去了宋侍妾那儿。"

"今日一早,外头就传出,太子在洞房花烛夜让小姐独守空房。"

"应是入了皇上的耳,一刻钟前宫里来了人,唤太子入宫了。"

我垂目,没有吭声。

季长风这下马威太过于明晃晃,再加上宋思思故意让人外传。

只怕这会儿大街小巷都在笑话我,哪怕入主东宫,也成不了什么气候。

直至傍晚,季长风才回来。

听说回来时脸色难看,行走动作别扭怪异,进了书房后还把里头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。

再一打听,竟是老皇帝怒火攻心,让人把他打了一顿。

哪怕如此,季长风仍旧不愿来我房中。

反而夜夜宿在了宋思思那儿,似是有意与老皇帝叫板。

季长风是怎么想的,我不知道,也不想知道。

因为有更为迫切的问题,此时此刻正摆在我的面前。

18

望着自顾自坐在那斟茶的季临安,我难免有些头疼。

幸好,我从不让翠儿在外守夜。

不然,怕是无法解释他为何会出现在这。

对此,季临安有着属于他自己的解释。

他说,他是来找我负责的。

他的表情委屈,像是被人占了便宜无处哭诉的小可怜。

"我还是清白之身,被你吃干抹净,来问你要个名分,应该不过分吧?"

我只觉头疼。

"季临安,你是不是忘了我已嫁为人妇?"

他很是无辜。

"那又如何?与你给我个名分一事,并不冲突。"

他放下茶盏,缓步向我靠近,微微俯身将我困于他的臂膀之中。

"我自幼习武,是个粗人,不讲究附庸风雅的事儿。"

"不管你是谁家的夫人,我只知你要了我的身子,就得对我负责。"

"区区一个名分,你堂堂太子妃应该不会吝啬才对。"

我很是无语。

"你要我给你什么名分?太子妃的姘头?"

我本就是玩笑话,谁知他却当了真。

摸着下巴沉思了好一会儿,慎重地点了点头。

"虽听着不太雅观,但也未尝不可,最起码说明了,我是你的人。"

他笑,那溺人的吻落于我的唇边。

"小梨,你不知这名分,我到底盼了有多久。"

"哪怕只是一个姘头,都足以让我乐不思蜀。"

19

季临安就这么成了我见不得光的姘头。

多亏了他隔三岔五地翻窗潜入,我在东宫的日子不算太过乏闷。

足足过了半个月,宋思思这侍妾才想起,要来给我这个太子妃请安。

半年不见,宋思思与我最初见时完全变了个样。

她头顶着步摇,身穿最贵的绸缎霓裳,挺着大肚子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。

入内后,她也不跪,反倒是一脸不屑地望着我,嘴角带着嘲讽。

她是故意用请安为名义,来看我好戏的。

毕竟我入主东宫已经半个月了,季长风却是连一夜都不曾宿过我这儿。

反观她,哪怕有孕五月,季长风却依旧伴着她入眠,赶都赶不走。

"这段日子真是苦了姐姐,都怪妹妹不够体贴。"

"可妹妹劝过太子好几回了,让太子起码宿在姐姐屋里好歹一两晚,如此一来外头就不会有人笑话姐姐不得宠。"

"偏偏太子不听,非要留宿妹妹厢房中,妹妹实在是没有法子啊。"

她虽嘴上这么说着,但脸上是一点愧疚之情都没有。

可见我完全没有她以为的憔悴萎靡,反倒是容光焕发精神奕奕,她的眸底便闪过了一抹阴冷。

"姐姐可知自己为何会输?"

我笑着,喝了一口翠儿递过来的茶水。

茶香四溢。

这茶是夜里季临安偷偷拿来的。

说是千金难买的好茶,他差人跑废了三匹马才好不容易买来的。

让我一定好好品尝品尝。

"现在论输赢,未免言之过早。"

在宋思思的眼里,我此番言语不过是在逞强。

季长风都冷落了我半月,外头早已传了个遍,她就不信我还能翻盘。

"姐姐真是乐观,希望往后的日子里,姐姐能继续保持这般乐观。"

她往前一步,有意压低了音量。

"傅梨,你争不过我的,哪怕你是太子妃而我只是妾。"

"太子的心在我这儿,你徒有这名分,被废是迟早的事。"

"我不妨告诉你,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,我来自未来,我有充足的知识和能力能够留住他。"

"而你这个思想封建的古人,又怎配与我相提并论?"

"等到皇上驾崩,等到我诞下子嗣,你就只能给我让位!"

"太子妃的位置是属于我的,未来皇后也只能是我!"

20

宋思思是故意挑衅我的。

她想让我发怒。

但我依旧淡定地坐在那儿,不发一言。

她咬牙,却也来不及多说半句,便忽然往后踉跄着。

眼看着就要倒下,就在此时,一抹身影快速地窜过来,及时扶住了她。

宋思思看到来人,立即泪光盈盈。

"太子哥哥,你别怪姐姐,是妾身没站稳,姐姐没有推妾身。"

她先一步把罪名冠在我身上,便是笃定了季长风根本没有细看。

当然,还有最重要的一点,如今的季长风对我已今非昔比。

而季长风自然不会让她失望。

他几乎不假思索就将矛头指向了我。

他双眼赤红,勃然大怒,只为给他的侍妾讨回个公道。

"傅梨,你怎能如此善妒?"

"思思先你入门,她称你一句姐姐已经是抬举了你,你竟还敢推她?"

"现在立刻给她道歉!不然孤绝不饶你!"

我将茶盏递给身旁的翠儿,语气很淡。

"太子要如何不饶我?罚我下跪?还是罚我磕头?你口口声声说我推她,你可有证据?"

季长风冷哼。

"要何证据?思思不像你,她才不会骗孤,定是你欺负了她,你推搡了她!"

他已然给我定罪,哪怕我说得再多亦是无用。

再看看被他搂在怀里的宋思思,眼底尽是挑衅与得意。

像是在炫耀季长风对她的万般信任,是我这辈子都讨不来的。

我缓缓起身,来到这两人的跟前。

季长风大概没料到我会动手。

所以当我将宋思思从他怀里拽出来,并且扇巴掌时,他压根没反应过来。

"啪"的一声很是清脆。

不消一会儿,她的脸便红肿一片。

我甩了甩打疼的手,对上他们不敢置信的双眼。

"既然费尽心思给我安这罪名,我若是不干点什么,岂不是对不起你们的一番心意?"

21

我当着太子的面,赏了宋思思一巴掌的事儿,很快街知巷闻。

老皇帝诞辰宴上,我坐于季长风的右侧。

而在他左侧坐着的是身怀六甲的宋思思。

按道理,宋思思身为侍妾,是没有资格出现在这一场宫宴上的。

可季长风宠她,说什么都要把她带上。

这会儿更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与她举止亲昵,估计是存了几分要给我教训的意图。

季临安就坐在对面,那手险些就要把杯子捏碎。

我无动于衷,看着殿中翩翩起舞的舞姬。

人群里,也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:宋侍妾曾经一舞惊人,艳压四方。

这还是宋思思落水不久后干的事。

彼时,她还没盯上季长风,只想利用自己超前的舞蹈一举成名。

如今,宋思思已入东宫。

哪怕只是侍妾,提起这些旧事,难免会让身为太子的季长风落了面子。

宋思思脸色苍白,季长风更是勃然大怒,对着那官臣破口大骂。

有其他官臣适时站出来解围,说跳舞不如吟诗作对。

宋思思得了台阶,自然不想错过,当即便起身念了一首。

她自认聪明,念的是一首无关这个时代的古诗。

临了,还颇为羞涩地说这是她随口作的,言辞间很是谦逊。

在她的预想中,这些人定会为她的才学而感到惊艳。

除去那超前的舞蹈,还会夸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才女。

如此一来,他们就能忘记她那一时兴起的错事,记住她出口成章、学识渊博的本领。

偏偏,并非她所猜想的那般。

兴奋过后,宋思思才发现,官臣们望着她的眼神很是怪异。

不仅仅是他们,就连她身侧的季长风也面色震惊,欲言又止。

她很是疑惑,就在这一刻,高座上传来了老皇帝的一声冷斥。

"来人,将她给朕拿下!"

22

宋思思懵了。

她大概想不到她明明是作了一首诗而已,怎么就惹了圣怒呢?

那些穿越到古代来的穿越女,不都是靠随随便便念几首诗,就能成为风华绝代的才女吗?

怎么到她这儿,就出差错了呢?

直到侍卫将她押到殿前,她还是一脸的茫然。

似是怎么都想不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。

老皇帝面色严峻。

他最近的身子是愈发不行了,这诞辰宴便是强撑着举办的。

本想欢欢喜喜,谁知,闹出这种事来。

季长风回过神,连忙跑到跟前跪下。

"父王,思思怀着儿臣的骨肉……"

可未等他把话说完,老皇帝就将矮桌上的盘子酒杯尽数扫落,碎裂的声音响彻大殿。

"朝中律法你都忘了不成?!"

老皇帝冷冷地扫向迷惘的宋思思,直接就下了令。

"将这穿越女给朕带下去,秋后问斩!"

宋思思犹如被人当头一棒。

顾不得老皇帝究竟是从何得知她是个穿越女,这会儿忙不迭跪地连连求饶,那眼中满是恐慌。

她甚至还向旁边的季长风求救,只为了保住自己的这条命。

"皇上,皇上饶命啊!太子哥哥,快救救妾身吧!"

"妾身肚子里还有您的儿子,您不能不管妾身啊!再过几个月妾身就要为您诞下儿子了啊!"

季长风咬牙,仍然试图挣扎。

"父王,这指不定是一场误会……"

"误会?"

听到这两个字,老皇帝当真被气笑了。

"朕倒是想看看,到底是误会还是确有其事!"

23

老皇帝给了宋思思一个机会,让她当众再"作"一首诗。

宋思思能混到如今这地位,还是有几分小聪明在身上的。

她联想到可能是自己刚刚"作"的那首诗出了问题,这会儿当然不敢再张冠李戴。

可当她意识到不对劲时已是太迟了。

哪怕她支支吾吾各种找借口,老皇帝还是寻到了别的法子。

先前不经意间提到舞蹈的那位官臣被拎了出来。

宋思思最初为了扬名,到处展现她那非同寻常的舞姿。

没想到还当真流传了下来。

方才跳舞的舞姬,就有一个恰巧会跳。

舞姬当即就舞了一段。

而随着这舞姿翩然,老皇帝的脸色愈发阴沉可怕。

宋思思可不仅仅在今晚"作"过诗句。

她一开始能够勾起季长风的注意,便是她在酒肆中,与上京应考的书生当众对诗。

之后,才得了机会在季长风面前,跳那衣不蔽体的艳舞。

彼时她不过是庶女,大伙并未将她放在眼里,老皇帝更是不曾接触过她。

如今,她在大庭广众下"作"诗,再加上有心之人挑起。

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,一概被摆在了明面上。

最终,老皇帝把一本书册狠狠丢到她身上。

宋思思下意识拾起翻看。

当她看到里面一首又一首本该出现在现代的古诗,还有什么是不清楚的?

老皇帝面容紧绷。

他用居高临下的姿态瞅着卸了一身气力的宋思思,不顾季长风的哀求,让侍卫将人带下去。

诞辰宴到底还是不欢而散,老皇帝遣退了官臣们,只留下了我。

寝宫内,太监端着药汤喂他饮下,他半倚在龙榻上,紧紧抓着我的手不放。

他在透过我,看另一个人。

"小梨,你说,昭昭可曾怪过朕当日太过心狠?"

我没有说话,因为我知道,他想听到的,从来都不是我的回答。

24

那本书册,是上一任皇后和上上任皇后所写的。

而这两个人,皆是同一个人。

傅昭昭。

傅家有女初成时,琴棋书画为人称道,更别提那舞姿惊艳,简直就是样样精通。

如此女子,追捧多不胜数。

自及笄后,媒婆们更是踏坏了门槛,只求定上一门亲事。

古稀之年的皇帝仗着权势将傅家女纳入后宫。

万般宠爱集齐一身,不到两月便废了当时的皇后,不顾群臣反对改立其为新皇后。

然而,新后不过在位一年,皇帝就于一晚夜里殁在新后身上。

不出几日,太子即位。

按道理说,哪怕新后在位不久,也必定成为太后。

偏偏,太子登基后第一时间竟是将这先帝的女人立为皇后。

如此倒反天罡的事情,理所当然遭到了群臣的强烈反对。

更是有官臣以死相逼,想让新帝改变主意。

只是,新帝哪怕砍杀反对的官臣,也坚持要立后。

傅家女就此再次成为当朝的皇后。

因着这事,两次被立后的傅家女已然被传是祸国妖姬。

此女定是擅长妖术,否则又怎会被先帝和新帝一并看上?

历朝以来,哪有如此荒唐事?

子承父妻视为不伦,皆为世人所不齿,理应天打雷劈,不得善终。

有这般帝王,百姓何来心安?

江山又怎能交到罔顾伦理之人手上?

仅仅半年,民怨四起。

同年入秋,四王爷率领铁骑攻进皇城,以清君侧为名头砍杀新帝与新后。

彼时,流言四起,传出傅家之女傅昭昭其实是一名鸠占鹊巢的穿越女。

真正的傅昭昭早已亡故。

有关于穿越女是上天派来的妖孽的传闻悄然而至。

毕竟早年间古册曾有记载,不同时期有不同的穿越女各种滋事。

"穿越女"这几个字,在很久之前便成了一个禁忌。

四王爷得了众望,登基成了新的皇帝。

时光飞逝,皇后之位始终空悬。

唯有他自己才知道,这皇后之位究竟是为何人所留。

25

傅昭昭是我的姑姑。

我与姑姑长得有几分相似。

群臣百姓们并不知道,在老皇帝的心里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。

龙榻上,老皇帝喝了药后睡沉了过去。

他本该不惑之年,身子却愈发败坏。

虽对外宣称,是当年清君侧时与他皇兄背水一战被伤及要害,这才导致一年不敌一年。

可唯有我才知道,事情并非如此。

我看着老皇帝的睡颜,心知已是到了时机。

难为我隐忍这么多年。

今日舞姬一事,乃至那口无遮拦的官臣,皆是我安排。

为的,不过是挑明宋思思的穿越女身份。

还真是多亏了宋思思,不然,我也想不到如此一个好法子,来让老皇帝气急攻心。

季长风这个太子德不配位,而老皇帝这身子,怒火只会促进他体内慢性毒物的发作。

起身将密信交予暗卫后,我回到东宫就寝。

听说季长风去为被囚的宋思思各种疏通关系,只求她能在里头过得更好一些。

有时候,我还挺羡慕季长风这般脑袋空空。

26

翌日一早。

诞辰宴上的事情就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。

老皇帝才刚一醒来,参季长风一本的奏折便堆得老高。

早朝之上,更是有不少官臣跪求严惩穿越女。

太上皇与先帝时期的事儿再次被提起。

大家都怕宋思思这个穿越女,会像傅家女一样祸乱朝纲。

哪怕,她如今只是当朝太子的小小侍妾。

季长风对宋思思的溺爱已然传得沸沸扬扬,再加上季长风偷偷给身在狱中的宋思思疏通关系。

老皇帝听闻后震怒,勒令太子闭门思过。

又过一日,有官臣提议废黜季长风这个太子,改立大皇子季临安为新太子。

老皇帝原先有五子二女。

四皇子与六皇子早夭,二皇女与七皇女已和亲出嫁,三皇子季阳早些年也已亡故。

如今,只剩下大皇子季临安,与排行第五的季长风。

若不是老皇帝当年撂下话,要立我相中的皇子为太子,压根就轮不到季长风。

如果季长风聪明些的话,他这个时候必定在保住太子之位与保住宋思思之间,选择前者。

可我一贯知道,季长风不是一个聪明的人。

所以,当我得知,他再次跪于老皇帝跟前哀求宽恕宋思思。

却被老皇帝一方砚台砸到额头出血时,我是一点都不惊讶。

朝中对于废黜的声音愈发多了起来。

对此,老皇帝始终没有任何回应。

老皇帝不可能会废弃季长风,就如同他自始至终都不打算立季临安为太子。

若立了季临安为太子,那我,便不能是太子妃。

我与季临安,只能存在一个。

事情陷入了穷途,就在这个时候,流言再次肆起。

据说,太子季长风不忍所爱之人困于牢笼中,怕日后当真问斩。

他苦思后决定为爱勇敢,执意起兵谋反,另寻出路。

如此大逆不道的事,与当年先帝子承父妻相差无几,激起的民愤可想而知。

老皇帝本就命不久矣,得知这一消息,气得卧床不起,奄奄一息。

而我,恰巧在此时,传出了怀有一月身孕。

27

地牢阴冷潮湿,空气里皆是难闻腐烂的气味。

宋思思被关后险些癫狂。

她魂穿至此未曾受过这般苦头,更别说得太子万般娇宠,早已觉得自己高人一等。

这个鬼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待的。

木床再怎么收拾干净,始终有一股怪味。

有时候好不容易眯着,老鼠猖狂地在她身上爬过,吓得她好几天没敢闭眼。

因此,当她听到脚步声时,一脸雀跃地以为是季长风来了。

可当看清来人是我,失望之余还多出了几分愤怒。

隔着栅栏,看着里头发髻凌乱浑身不堪的宋思思,我笑了。

而我的笑,深深刺痛了她的眼。

"傅梨,你以为你赢了吗?你做梦!"

"太子哥哥很快就会来救我了!他一定会来救我的,我的肚子里还有他的儿子!"

"等我离开这,我就让太子哥哥把你废掉!"

"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,这一切肯定是你所为,你就是嫉妒我能得到太子哥哥的宠爱!"

"呵,真是可笑,你做那么多到头来还不是照样得为我腾位置?"

"等我诞下儿子,太子哥哥登基,我将会是皇后!到了那个时候,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!"

我静静地看着她大放厥词。

临了,才亲手敲碎她编织的美梦。

"恐怕,你等不到那一天了。"

我的语气很淡,却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楚。

"或许就如同你所说的那样,季长风很宠你,为了你,他甚至不惜谋反也要把你救出去。"

"可是,你觉得,他能成吗?"

我凑近些,生怕接下来的话她没能听见。

"想必你爬上他的床之前,就应该知晓他的太子之位是如何得来的。"

"过去十几年,季长风大概早就忘了,而你也认为他日后登基成了板上钉钉的事。"

"他以为仗着身份就能使那老东西退位,他再顺理成章登基称王。"

"偏偏啊,他名不正言不顺,因为,他其实是一个野种!"

28

宋思思想靠着季长风的娇宠,当一朝皇后,是注定不可能的。

她从一开始就站错了队。

老皇帝从一开始就知道,季长风并非他的亲骨肉。

他的后宫女人太多,难免会有不安分的,而季长风的母妃便是一个好例子。

听说,季长风是他母妃与娘家表哥无媒苟合之物。

老皇帝碍于面子,赐死了他的母妃。

把仍在襁褓中的季长风,丢在了距离主殿最远的千禧宫内,不管不顾。

孰知,季长风的生命力太过顽强,竟是撑到了我踏入千禧宫的那一日。

所以,当老皇帝看到我牵着他出现在人前时,眼神才会那般复杂。

只因季长风是个野种。

栅栏内,宋思思满脸的不敢置信。

"不可能,这怎么可能?你一定是在骗我!"

她试图从我的话中找到漏洞,我笑了,望着她的眸底满是怜悯。

"季长风是靠着我才被立储,而他却是个野种……你猜猜,这究竟是为什么呢?"

我没再管瘫坐在地上的宋思思,转身离开了地牢。

我对她的态度,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。

我从不把她放在眼里,哪怕她是个穿越女,哪怕她有超前的知识与本领。

因为,她从选择季长风那个废物开始,就注定会输。

29

外头,战火连绵。

季长风的谋反来得突然,根本就没给老皇帝反应过来的机会。

他这十几年,虽然流连美色,但好歹也是一个太子,自然会有属于自己的势力。

而老皇帝囿于病榻,很多方面早已不如以前。

这一对峙,似乎,战况明显。

我走到老皇帝的寝宫前,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焦急如焚的季临安。

他快步走到我面前,顾不得是否有旁人在,紧紧地攥住了我的手腕。

"我护你出宫!这里不安全,他们已经攻到皇城外了!"

"我的兵大部分被我留在了边疆,驻扎陵洲城的并不多,这一战胜算无法预估!"

我摇头。

"我不会出宫的,我要留在这儿。"

我的视线越过他,望着战火肆虐的方向。

哪怕隔了这么远的距离,仿佛也能听见那锣鼓喧天。

"我是太子妃,此战无论是胜是败,我都难逃一死。"

"既然如此,倒不如留在这,等待属于我的结局。"

他眼中的不舍与挣扎是那样明显,我拉过他的手,放在了我依旧平坦的小腹上。

"你怕是已然听说了我有一个月的身孕,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。"

"不过幸亏有它,能让我在接下来的黄泉路上不至于太过孤单。"

季临安似是下定了决心。

"不,这个孩子来得正是时候,太子谋反不成必定问斩。"

"而父王命不久矣,这个孩子,日后将会继承大统!"

他派了侍卫守在我身旁,便转身离开。

我知道,他会守住属于我的江山。

30

寝宫内,喘息声尤为重。

缓步走入,一抬眸就能看到那只剩半口气的垂暮老人。

"小梨……"

他的情绪很是激动。

"你……你是不是……怀了一月身孕……"

见我点头,老皇帝正要松一口气,却听到我轻笑出声。

"孩子是季临安的。"

"什么?!"

他好几次试图从床榻上爬起来都未果。

"不行……绝对不行……"

"你要怀也只能是太子的……怎么可能是季临安……你究竟是什么时候……"

我假装懵懂,笑意却是深了些许。

"为什么不行?季长风不也是你的儿子?怎么季长风可以,季临安就不行?"

他哆嗦着唇,欲言又止。

我把他难以启齿的原因说了出来。

"是不是因为,季临安是你的儿子,而我,是你的女儿?"

老皇帝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得知这真相,眼眶含泪地望着我。

"你知道了……"

"既然你都知道了……没错……你是……你是我和昭昭的女儿……"

他在说起往事时,表情满是追忆,那是他最幸福、最不为人知的秘密。

那一年,他以清君侧为名率领铁骑攻进皇城。

先帝确实被他砍杀了,但先后……却是被他藏了起来。

没人记得,在久远的岁月里,他与他的兄长们,以及傅昭昭也曾是青梅竹马。

情窦初开,奈何被自己的父亲横刀夺爱。

绝望之际,眼睁睁看着继位的兄长罔顾伦理,执意要把已是父亲女人傅昭昭纳为皇后。

于是,他萌生了一个想法。

为什么他的兄长可以,他不可以?

他自认比他的兄长聪明,江山与女人,他都要。

所以,为了不踏上父亲与兄长的后路,他毅然决然将傅昭昭藏了起来。

不见天日的欢愉,让他沉溺其中。

直至傅昭昭不堪受辱,自刎于藏身的密室里。

他空悬的皇后之位,为她而留,他的近乎痴狂,也只为她。

他和傅昭昭有一个女儿,原以为出生时就已没了气息。

后来,他听闻傅家有一幼女,年纪恰恰能够对上。

他便知,那是他的女儿。

他任凭他和傅昭昭的女儿在傅家长大,想尽办法将自己的一切通通给予。

无论是他的虎符,还是他的江山。

季长风不是他的儿子,也幸亏他是个野种,才能被他挑中安放于他女儿的身边。

他想得很简单,他的女儿这一辈子注定见不得光,无法成为名正言顺的公主。

但没关系,他的女儿还能够母仪天下。

所以,当他知道我肚子里有了孩子,才会如此高兴。

他以为,孩子是季长风的。

季长风是野种,他与我这个见不得光的公主结合是恰到好处。

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,我肚子里的孩子,竟然是季临安的。

季临安是他所出,是他的亲生儿子。

此番情景在他看来,就是他的儿子和女儿结合在一起了!

31

我与季临安、季长风他们青梅竹马、两小无猜,是他设的局。

我挑中季长风,继而立储,是他设的局。

我入主东宫,成为太子妃,也是他设的局。

因为,我是他和傅昭昭的女儿。

他爱傅昭昭,只想让他与傅昭昭的血脉继承他的江山社稷。

他以为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。

但事实上,当真如此吗?

我将他的焦虑看在眼里,轻勾唇角说出了最残酷的话。

"可是怎么办?其实,我并不是你的女儿。"

32

我是傅昭昭的女儿。

但我并非老皇帝的女儿。

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,我的爹爹,其实是我的舅舅。

我的两位兄长,是我的表哥。

他们对于我的身世从不隐瞒。

他们告诉我,我的娘亲在出阁前就已与当时的将军情投意合,只待及笄上门提亲。

孰知,等来的却是进宫的圣旨。

彼时,娘亲甚至离及笄还有一个月,那古稀之年的皇帝就已迫不及待。

父亲悲痛欲绝,在娘亲被抬进宫的那一日便远去边疆。

原以为此生再无相见的可能,直至,年迈的皇帝殁于娘亲的身上。

先帝继位,罔顾伦理执意要立娘亲为后,遭四王爷率领铁骑清君侧。

再过不久,父亲不知从何听闻娘亲没有随先帝逝去,反倒是被藏于宫中。

他偷偷以太监的身份易容潜入,费了些时日终于找到了娘亲的踪迹。

奈何娘亲被喂了毒物无法离开。

后来,父亲为了不连累娘亲,在苟且之事未被发现之前服药自尽。

所以老皇帝才会信誓旦旦地认为,我是他的女儿。

娘亲恨那三个毁了她的男人,也恨这个世道。

她是恰巧来到这异世的一缕魂魄。

她终其一生不过是想要与相爱之人白头偕老,到头来竟成了奢望。

33

老皇帝在听完我的话后,眼睛瞪得老圆。

他使尽力气试图去扯近在咫尺的床幔,却发现怎么都扯不动。

他怎么可能扯得动呢?

床幔早就被我命人缝死了。

那是他对外求救的方式,而我,绝不会让他再有半点生的可能。

"你下在我娘亲身上的毒,我还给你了。"

"你一直以为,你是因为当年被伤及要害才身体不好,其实是我给你下的毒在蚕食你的精气。"

"当年我只有五岁,难怪你会对我不设防。"

"毕竟谁能想到那么小的一个孩子,心机是如此之重呢?"

老皇帝想要呼喊,声音却低若蚊蝇。

"来人……来人啊……救朕……快来……"

我仍然在笑,笑他的愚蠢。

"废黜的圣旨我已经帮你送出,就连遗言也为你拟好。"

"待你断了气,我腹中的孩儿将会成为未来的皇帝。"

"至于季临安,他会成为摄政王,与我一同垂帘听政。"

老皇帝死了。

他死相惨烈,死不瞑目。

我跌跌撞撞地跑出寝宫,一行清泪滑落脸颊。

"皇上殁了!"

34

青梅竹马,两小无猜,是我设的局。

选中季长风,被老皇帝立储,是我设的局。

入主东宫,成为太子妃,也是我设的局。

无论是老皇帝,季长风和宋思思,又或是季临安,都是我局中棋。

哪怕腹中孩儿,也不过是我借以上位的算计。

毕竟我若想登上那位置,免不了由头。

季长风败了。

他不可能不败的。

季临安存了心思护我,再加上我的虎符以及兄长他们,季长风根本抵挡不住。

一切归于平静。

得亏了老皇帝废黜的圣旨,季长风很快就被押入了牢里。

而我因为已有一月身孕,再加上老皇帝临终前的遗言,获得了官臣们的推崇。

如我预判的一样,季临安无意称帝,成了摄政王。

至于我,成了垂帘听政的太后。

只等我腹中孩儿出生,便可立即登基。

可它到底能不能如期诞生,却是由我说了算。

35

季长风被蒙住双眼,捆缚着往前走。

他只记得自己被人带出地牢,坐上马车,辗转许久又被推攘着走进了什么地方。

等到遮住视线的黑布扯下,他看到了站在几步之外的纤细身影。

我笑着,抬起手扶了扶鬓间的金步摇。

"今日,带你见一个人。"

季长风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。

"傅梨,你这是想看我笑话吧?"

他输得狼狈,并不奢求能得到什么。

我但笑不语,转身走到床头轻碰床柱。

这是我出阁前的闺房。

可无人知晓,就在我的床榻之下,藏了一个密室。

季长风一开始还有些不以为然, 直到他随我走入密室,在昏暗的烛光中看到了那蠕动的人彘。

他被吓得不住地往后退。

当他好不容易瞥清人彘的面容时,脸色更是煞白。

"三哥?怎么会是三哥?"

他怎么都没想到,被制成人彘的, 竟是早已亡故的三皇子季阳。

我戴着蔻丹的指尖,轻抚过季阳凹凸不平的面容。

多年过去了,他早已人不像人鬼不像鬼。

可我依旧选择留他性命, 只因念于我们幼时的旧情。

季阳比季长风聪明。

他很早之前就对我另有所图, 他故意接近我, 与我交好。

在那般幼小的年纪,虽说比我大一岁,心思却与我一般深沉。

他来到我的身边,表现得很好,不仅获得了我爹爹的赏识, 更是与我兄长出生入死。

若是他没有意图拿捏把柄威胁我, 我倒是可以放任他再自由生长一段日子。

可他太不乖了,他想踩在我的头上, 他妄想得到这天下。

"你不是说我钟情于他吗?但怎么办呢?在你以为我因他的死讯悲痛欲绝时, 我却是在此处, 一刀一刀地为他剜下眼睛与舌头。"

我抬眸。

"满意我送你的礼物吗?"

季长风步步后退,直到退无可退,他的双眸中尽是对我的恐惧。

"怎么会这样……"

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,偏偏, 摆在他面前的, 是不容置疑的事实。

在季长风的眼里,我喜欢季阳, 季阳一死, 我的心也随之而去。

他没能得到我的心,便折磨我的人。

而在季临安的眼里, 他也以为我喜欢季阳, 季阳死后我把感情转移到季长风身上。

所以哪怕季长风再怎么与宋思思纠缠不休, 我都始终不愿意松开手。

可是我不爱季阳, 更不爱季长风。

36

季长风死了。

死在了我的手上。

我不会让知道我秘密的人有活的机会。

更何况, 从一开始我就不打算让季长风苟活。

甚至从他被带出地牢的同一时间,我便命人去要了宋思思的命。

仔细点来说,宋思思是死在季长风的前头。

他们不是相互爱得深沉吗?

那就让他们黄泉路上有个伴。

外面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。

刚走出苏府, 就看到了那撑着油纸伞伫立于府邸前的欣长身影。

季临安将伞撑到我的头顶, 生怕我会淋到一丁点。

"你不问问我为何会来苏府?"

我就不信,我将季长风带出地牢的事他会不知道。

他眸底满溢而出的, 是对我的温柔。

"你不说, 我便不会问。"

我勾唇一笑。

"我是一个哪怕委屈别人, 也绝不委屈自己的人。"

"我知道。"

他垂下眼帘, 带着薄茧的手勾住了我的尾指。

指尖相交,缠绵悱恻。

他并不笨,但有一些事情, 他宁可装作不知道,也不愿道破。

就诚如,他明知我对他只有利用,却仍然甘之如饴。

"傅梨, 我是你的,这一辈子,都不会改变。"

更新时间:2025-04-16 22:28:3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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