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墨痕断玉
春寒料峭,我抱紧怀里的手炉往梅林深处走。绣鞋踩在积雪上发出细碎声响,惊起枝头两只雀儿,扑棱着翅膀掠过朱红宫墙。
"小姐当心!"侍女青杏忽然拉住我。我踉跄着站稳,看见前方石径上横着一根断枝。积雪簌簌落在鬓边,我伸手去拂,腕间翡翠镯子叮当撞上手炉。
这是阿娘临终前给我戴上的,玉色通透如春水。我想起她枯瘦的手抚过我的脸颊:"棠儿要藏好玉镯,莫要叫人瞧见..."
我一直不知为何不可叫人瞧见,但阿娘说的我听是。
"沈姑娘?"
清冽嗓音惊散回忆。我抬头望去,少年玄色大氅上落满碎雪,眉目如画却透着疏离。他腰间玉佩在阳光下流转莹光,雕着半枝墨梅——与爹爹书房暗格里的那枚一模一样。
"世子安好。"我屈膝行礼,发间步摇穗子扫过冻红的脸颊。三年前爹爹带我进宫赴宴,我在御花园迷路,是这位靖南王世子将哭得打嗝的我送回席间。那时他腰间就系着这枚玉佩。
裴砚目光落在我腕间,忽地凝住。我慌忙将镯子往袖中藏,却见他伸手要碰那翡翠。青杏突然挡在我身前:"世子恕罪,我家小姐该去给太后请安了。"
他收回手,眼神陡然冷下来:"令尊当真好手段。"
我茫然望着他拂袖而去的背影。青杏替我拢好披风,轻声说:"小姐别怕,老爷嘱咐过,万不能让人瞧见这镯子。"
永和十六年的初雪落得格外早,爹爹跪在御书房冰冷的金砖上,听着内侍尖细的嗓音宣读赐婚圣旨。父亲位列百官之首,此刻却将额头抵在蟠龙纹砖上,苍老的脊背弯成一张弓。
"臣......领旨谢恩。"爹爹伸手接旨时,鎏金护甲在诏书上划出一道细痕。三日前护国寺的签文还藏在袖中——"情深不寿,慧极必伤"。
不过腊月廿八,靖南王府的聘礼堆满前院。爹爹握着圣旨的手在发抖,我跪在冰凉的地砖上,听见他说:"圣上赐婚,要你替云柔嫁入王府。"
大婚那日,朱雀大街的积雪被踩成泥泞。铜镜里映出我苍白的脸。凤冠霞帔重得压人,喜帕落下时,我摸到袖中藏着的梅枝簪——是裴砚那年落在雪地里的。青杏说捡到时要追上去还,可等我捧着簪子跑到宫门口,只看见他策马远去的背影。
喜轿在鞭炮声中摇晃。我听见百姓议论:"沈家嫡女真是好福气,竟能嫁给世子当正妃。""你懂什么?听说世子本是要娶沈家二小姐..."
喜轿行至靖南王府正门,却见侧门缓缓开启。喜娘的手突然收紧:"世子说......说正门要留着迎娶平妻。"
我扶着轿帘的指尖微微发颤。金丝鸳鸯盖头下,我看见自己绣了半年的锦靴踩在污水里,大红嫁衣下摆洇出深色痕迹。
合卺酒是冷的。
裴砚挑开盖头时,烛火在他玄色蟒袍上跳跃。那双凤眸扫过她发间累丝金凤簪,眼底映着跳跃的烛火,却比窗外积雪还要冷。他捏住我下颌的力道疼得人发颤:"你们沈家女,都是这般会算计?"
我张了张嘴,喉间像堵着棉花。他甩开手,玉佩撞在案几上发出脆响:"三年前你故意在御花园迷路,今日又用这镯子..."
"不是的!"我终于找回声音,"那日我确实迷路了,镯子、镯子是阿娘给的..."话音未落,他忽然扯开我衣襟。翡翠镯子撞在床柱上,裂成两截。
裴砚冷笑:"沈太傅连先皇后旧物都能仿造,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?"我怔怔望着碎玉,忽然想起阿娘咽气前抓着我的手,鲜血从她唇角淌到锦被上:"这镯子...是你外祖用南诏贡玉雕的...万不可..."
红烛燃尽时,裴砚拂袖而去。我蜷在鸳鸯锦被里,将碎玉一点点拢进荷包。青杏哭着给我涂药,说世子去了西苑。我知道那里住着谁——我的庶妹沈云柔,裴砚真正想娶的人。
晨起梳妆时,镜中人眼下泛着青黑。青杏为我描眉,突然手一抖,黛笔在额角划出道墨痕。我转头看见裴砚立在屏风旁,玄色锦袍衬得眉眼愈发凌厉。
"王爷。"我慌忙起身,绣鞋踩到裙裾险些摔倒。他扶住我的胳膊,掌心温度透过衣料灼人。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,混着昨夜喜烛的余味。
"今日进宫谢恩。"他松开手,仿佛触碰的是什么脏东西,"管好你的眼睛,莫要冲撞贵人。"
马车辚辚驶过朱雀大街。我攥着袖中荷包,碎玉硌得掌心生疼。裴砚闭目养神,忽然开口:"听说沈姑娘擅画墨梅?"
我心跳漏了一拍。那年雪地初见后,我总在宣纸上描摹他玉佩的纹样。爹爹看见后罚我跪祠堂,说那玉佩是靖南王府的信物,不可妄绘。
"不过是胡乱涂鸦..."我话音未落,马车猛地颠簸。整个人扑进裴砚怀里,额头撞上他胸口。龙涎香扑鼻而来,我慌得要去推他,却被他按住后腰。
"欲擒故纵?"他在我耳边冷笑,"可惜本王最厌这等伎俩。"我挣扎着要起身,发簪勾住他衣襟。裂帛声里,贴身戴着的梅枝簪掉出来,正落在他掌心。
裴砚眼神骤变。那簪头雕着并蒂莲,是我后来请匠人改的。他指腹摩挲着莲花纹路,忽然掐住我脖颈:"说!这簪子哪来的?"
2 冷香烬
裴砚的指节抵在咽喉处,我望着他猩红的眼尾,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的初雪。彼时我攥着被嫡母撕碎的画纸缩在假山洞里,少年提着宫灯寻来时,玄色貂裘扫过满地红梅。
"哭什么?"他蹲下身,玉佩穗子垂在雪地上,"画得不好,再画便是。"
此刻那枚玉佩正悬在我眼前,梅枝纹路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。喉间压迫感越来越重,我摸索着去掰他手指,袖中碎玉荷包跌落车板,翡翠残片滚到他云纹皂靴旁。
"三年前中秋..."我艰难喘息,"宫宴...簪子..."
车帘忽然被狂风掀起,飞雪扑在裴砚肩头。他像是被烫到般松手,梅枝簪"当啷"掉进炭盆,溅起的火星落在我们之间。我扑过去抢那簪子,掌心按在滚烫的银丝上,焦糊味混着梅香在车厢弥漫。
"王爷!"车外传来惊呼,"前头雪崩封路!"
裴砚猛地掀帘跃下马车。我捧着烧焦的簪尾,看见他玄色大氅消失在漫天风雪中。青杏爬上车时惊呼出声:"小姐的手!"
我这才发现掌心燎泡狰狞,却不及心口绞痛半分。那日我躲在屏风后,听见爹爹对嫡母说:"云棠娘亲是罪臣之女,留着这丫头迟早是祸害。"
车顶积雪簌簌作响,像极阿娘咽气那夜的雨声。我将碎玉荷包贴在胸口,翡翠裂纹硌着心跳,恍惚又看见娘亲临终前抓着锦被的手指——指甲缝里渗着黑血。
靖南王府的西苑终年飘着药香。我站在月洞门外,看裴砚扶着沈云柔在廊下赏梅。她腕间缠着鲛绡纱,露出一道狰狞疤痕。
"姐姐。"云柔倚在裴砚怀里冲我笑,"王爷说我这伤疤像梅枝呢。"
我盯着那道疤痕,突然想起三年前在护国寺后山,云柔哭着跑来让我包扎手腕。她说嫡母养的狸奴发狂挠人,求我不要告诉爹爹。
裴砚忽然捏住我下巴:"看清楚,这才是当年为我引开追兵之人。你们沈家连伤痕都要仿造?"
我怔怔望着他腰间玉佩。那年雪地里,少年将暖炉塞给我时,玉佩穗子勾住了我袖口金线。暗格里阿娘的遗书突然在脑海浮现:"棠儿切记,你外祖遭人构陷..."
"王爷!"侍卫匆匆跑来,"北疆急报!"
裴砚松开我时,我踉跄跌坐在雪地里。云柔绣鞋碾过我手指,俯身轻笑:"姐姐可知,当年你娘亲为何七窍流血而死?"
原来如此!我又惊又怒竟晕厥过去了……
3 寒潭月
腊月廿三,我跪在祠堂抄经。掌心烫伤未愈,笔杆在纱布上洇出血痕。青杏哭着给我换药:"小姐何必为那庶女做绣品?"
我望着绣架上并蒂莲纹样——是裴砚要送给云柔的生辰礼。昨夜他来我院中,扔下一卷染血的军报:"柔儿说想要你绣的帕子。"
更漏声里,我听见自己问:"若我说三年前救你的是我..."
"你以为本王还会信?"他掐灭烛火,将我按在冰冷案几上,"柔儿腕间伤疤与当年救我之人分毫不差,你的镯子倒是与刺客身上的信物..."
案上经卷散落一地,我咬破嘴唇咽下呜咽。窗外飘起细雪,他离去时丢下一句:"明日宫宴,穿素些。"
他却不知宫宴上的那身素衣竟印证了我的结局。
宴会行至一半,太子邀宗室游湖。画舫行至湖心,我伸手去够船檐的冰棱,忽然听见舱内传来杯盏碎裂声。
混乱中有人撞开雕花木窗,我被推搡着跌进太液池中。雪水裹着碎冰灌入肺腑,我挣扎着抓住一片浮冰,宫灯映着太液池冰面时,厚重冬衣吸饱冰水,恍惚看见云柔站在岸边冷笑。挣扎间,怀中碎玉荷包飘出,翡翠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碧色。
"有人落水!"
我沉入黑暗前,似乎听见有人在嘶吼 ,不由嗤笑出,这世间估计没有人会希望我活着才对。无数画面在眼前闪现:娘亲呕血的锦被,爹爹书房的密信,云柔腕间新结的伤疤...
4 烬余香
不知是不是老天看我还没赎完上辈子的罪,竟没收了我去。再醒来是在江南小镇。青杏说我们随商队南下那日,京城传来消息:靖南王妃薨了。
我摸着隆起的小腹,看窗外细雨打湿青石板。茶楼说书人正在讲:"...那世子抱着王妃尸身三天三夜,眼都哭出血来..."
每每听到这些都不禁笑世人愚昧,那人怎么会哭呢?指不定抱着我那好妹妹恩爱的笑着。
账房先生捧着安胎药进来,袖口隐隐露出玄麟卫纹样。他是裴砚的暗卫,那日太液池中救我之人。
"姑娘真要留下这孩子?"
我抚上腕间新镯——是碎玉重铸的。翡翠裂纹里嵌着金丝,像极那年雪地里折断的梅枝。茶汤氤氲间,仿佛又看见少年提灯踏雪而来,玉佩穗子扫过满地落梅。
江南烟雨浸湿了青石巷,我扶着孕肚站在茶楼檐下。账房先生苏珩撑开油纸伞,袖口玄麟卫暗纹被雨水晕染成青灰色。
看我没有回应他也便不在多问,"当心着凉。"他将狐裘披在我肩上,指尖在碰到我发梢时顿了顿。三年前太液池刺骨寒水中,正是这双手将我拽出深渊。
茶楼里说书人惊堂木一拍:"上回说到,靖南王抱着王妃尸身闯入金銮殿,竟是当众剑指圣上!"我腕间嵌金丝的翡翠镯突然发烫,腹中孩儿重重踢了一脚。
苏珩突然将我护在身后。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长街尽头玄衣男子策马而来,腰间玉佩撞在剑鞘上发出清响。我踉跄着后退,后腰抵住柜台时碰翻了青瓷茶罐。
裴砚踏着满地碎瓷逼近,眼底血丝比大婚那夜还要骇人。
怎么会是他,他还不肯发给我吗?
他目光落在我隆起的小腹,剑锋划破苏珩脖颈:"本王的孩子?"
"民妇与夫君成亲三载..."我故意抚上金镶玉镯,当年被他摔碎的翡翠正映着他惨白的脸。裴砚突然剧烈咳嗽,玄色袖口渗出血迹,那分明是南诏蛊毒发作的征兆。
苏珩的剑悄无声息出鞘:"王爷认错人了,内子患有心疾受不得惊。"他将我护在身后的姿态,与那年雪地里少年用披风裹住小乞儿的画面重叠。我这才惊觉,苏珩眼尾泪痣的位置,竟与记忆中救我的小侍卫一模一样。
5 烬相逢
裴砚的剑哐当落地。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半枚染血玉佩,与我腕间金镶玉镯严丝合缝地对上。翡翠中的金丝突然游动起来,在雨幕中映出南诏地图的光影。
"棠棠..."他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,突然呕出大口黑血。我下意识去扶,却被苏珩扣住手腕。当年娘亲呕血而亡的画面刺入脑海,我这才看清裴砚掌心躺着朵干枯的并蒂莲——正是我埋在西苑梅树下的那朵。
暴雨冲刷着青石板,裴砚跪在雨幕中笑得癫狂:"原来柔儿腕间伤疤是用鲛绡纱伪饰...原来当年护国寺..."他忽然撕开衣襟,心口纹着枚带缺口的玉镯,与我腕间伤痕分毫不差。
我道他为何如此,原是发现了自己眼拙认错了人,可惜如今我已不在喜欢他了。看着他后悔不已的模样,却没有一丝快乐,我想我大抵是已经放下了。
苏珩突然将我推进内室。我透过雕花格窗,看见二十名玄麟卫从天而降。裴砚浑身是血仍死死护住门口,剑锋指着昔日同袍:"谁敢伤她!"
腹中突然剧痛,我低头看见裙摆漫开血花。苏珩抱着我往后门疾奔,身后传来裴砚嘶吼:"带她走!去南诏圣坛!”
6 烬余生
马蹄声撕破南诏雨林寂静,我攥着苏珩衣襟艰难喘息。他脖颈间玄麟卫刺青正在渗血,那是连心蛊发作的征兆。
"其实那年护国寺..."苏珩突然开口,竹笛声惊起满山萤火,"是我把你从火场背出来的。"
记忆如碎玉扎进心头。八岁那年嫡母纵火要烧死我,浓烟中有少年用浸湿的袈裟裹住我。原来不是梦,他后颈的烧伤此刻正随着蛊毒溃烂。
暴雨倾盆而至,我们被困在废弃祭坛。苏珩点燃最后支火折子,石壁上突然显现出娘亲的字迹:"吾女云棠亲启"。尘封二十年的真相随蛊虫破土而出——我外祖正是南诏最后的大祭司,翡翠镯里藏着复国秘宝。
追兵火把照亮崖壁时,苏珩将竹笛塞进我手中:"玄麟卫从不负所托。"他转身迎向箭雨的身影,与裴砚护在茶楼前的模样重叠。我这才惊觉,当年雪地里给我暖炉的,给我披风的,从来都是不同的人。
我跪在圣坛中央,看裴砚用剑划开胸膛。他心口玉镯刺青浸在血泊中,竟与祭坛凹槽完全契合。千年蛊王苏醒的瞬间,二十年前的血案在月光下重现——
原来先帝为夺南诏秘宝毒杀我娘亲,爹爹为保我性命将错就错。裴砚颤抖着捧起蛊王,他的血正顺着翡翠镯金丝渗入我腕脉:"当年认错救命恩人,如今总算...没有认错心上人。"
玄麟卫的箭矢穿透他后背时,他还在为我系紧披风带子。我摸着孕肚呆滞在那,他却将染血的梅枝簪插回我鬓间:"娘子戴这并蒂莲...真好看..."
我攥着苏珩留下的玄麟卫令牌,看裴砚的血在祭坛纹路上蜿蜒成并蒂莲。他心口蛊王印记泛着幽蓝微光,与翡翠镯中的金丝共鸣震颤。
"当年护国寺..."裴砚每说一个字,唇边就涌出更多黑血,"我拾到的香囊里...有半块杏仁酥..."
我如遭雷击。十二岁那日,我偷偷将最爱的点心塞给发高热的小乞儿。原来他记得,记得油纸包上歪歪扭扭的"棠"字,记得我腕间翡翠磕在青石阶上的脆响。
裴砚突然咳出破碎的内脏,却仍固执地举起梅枝簪。簪头并蒂莲在月光下绽开,露出中空处发黄的纸卷——正是我当年被嫡母撕碎的那幅玉佩图。
"柔儿腕间伤疤..."他指尖抚过我胎记,"是用鲛人胶仿的..."玄麟卫的毒箭穿透他肩胛时,我终于看清他怀中露出的密函火漆印,与爹爹书房暗格中的一模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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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珩的剑穗在夜风中作响,上面串着两枚玉珠。一枚刻着玄麟卫暗纹,另一枚分明是裴砚玉佩上的墨梅。我抱着逐渐冰冷的尸身,终于读懂他临终唇语:"对不起...小乞儿..."
记忆如潮水冲破枷锁。八岁火场里,少年侍卫后颈的烧伤与苏珩重叠;十二岁雪地上,裴砚玉佩穗子勾住的却是云柔裙角。原来从始至终,皆是三人错位的缘劫。
当蛊王彻底苏醒时,我腕间翡翠镯应声碎裂。金丝游入婴孩心口,织成南诏王族的图腾。裴砚留给我的半枚玉佩突然飞向祭坛穹顶,与苏珩剑穗玉珠拼出完整星图——那正是二十年前,娘亲在我掌心画过的图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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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站在靖南王府废墟上,看新帝亲卫掘开西苑梅树。腐土中露出云柔的骸骨,腕骨处鲛绡纱下赫然是平滑肌肤。青杏呈上密匣,里头躺着爹爹与先帝往来的血书:原来我外祖正是用南诏秘术,将王室血脉刻进翡翠玉髓。
裴砚的衣冠冢旁,我埋下并蒂莲簪与玄铁剑。苏珩的竹笛插在坟前,奏响他教过我的南诏安魂曲。怀中小儿突然抓住飘落的梅瓣,咯咯笑着露出两个梨涡——与裴砚醉酒那夜,在冷院墙角对我笑时一模一样。
我抱着婴孩站在南诏遗迹前,腕间蛊王印记与翡翠镯相映生辉。苏珩的坟茔旁,裴砚的玄铁剑插在合葬碑前,剑穗上两颗玉珠轻轻相碰。
怀中小儿突然伸手抓玉佩,眉眼像极了那两个少年。我望着十万大山轻笑,泪水却打湿绣着并蒂莲的襁褓。当年被我改过的梅枝簪,终究开不出并蒂莲。
暮色四合时,我将两半玉佩投入熔炉。翡翠化作青烟那刻,二十年的爱恨都成了说书人惊堂木下的余音。唯有南诏的雨还记得,曾有人以心头血浇灌过一朵永不绽放的并蒂莲。
史书记载那日朱雀大街地动,沈氏嫡女与南诏遗孤消失于尘烟。唯有茶楼说书人还在传唱:靖南王府的梅林每逢落雪,总有两道影子执手描摹玉佩纹样,而第三道影子永远提着宫灯,在丈许之外默默守护。
更新时间:2025-04-16 22:45:33